藝術家約瑟夫·科蘇斯（Joseph Kosuth）作品

藝術已經(jīng)百轉(zhuǎn)千回，而如今部分人仍習慣接受它幾百年前的模樣。在杜尚之后藝術的本質(zhì)早已變化，而“觀念”這類概念，仍不是人們觀看藝術的重要思維線索。作為概念藝術先驅(qū)的約瑟夫·科蘇斯，用清晰的思考，單刀直入地呈現(xiàn)出“概念的模樣”，這也是今天中國的觀眾所需要知道并認知的內(nèi)容。

概念藝術

Joseph Kosuth作品

概念藝術，又稱“觀念藝術”，是在上世紀60年代中后期出現(xiàn)的。它的基本概念源于杜尚的思想：一件藝術品從根本上說是藝術家的思想，而不是有形的實物，即繪畫和雕塑；有形的實物出自那種思想。這種藝術導致以觀念取代實物，是一種藝術擺脫物質(zhì)的藝術品。

Joseph Kosuth作品

在概念藝術的范疇中，其表現(xiàn)的方式有攝影、文件、表格、地圖、電影或錄影帶等等，但凡任何能讓藝術家呈現(xiàn)概念或點子的形式、媒體，都可以放入概念藝術中討論。不過，能讓藝術這個概念成立的話，必須加入觀者一方的反應。也就是說，概念藝術要能吸引觀眾的注意力，讓觀眾至少在心智上參與進來。

一把和三把椅子

藝術家約瑟夫·科蘇斯（Joseph Kosuth）

約瑟夫·科蘇斯（Joseph Kosuth）是概念藝術的先驅(qū)，堪稱祖師爺級別的人物，1945年1月31日出生于美國俄亥俄州的托萊多。上世紀60年代觀念藝術興起時，科蘇斯就已經(jīng)是這波浪潮的重要人物之一。相較于對美感的追求或創(chuàng)作媒材的關注，概念藝術家們更為著重在觀念或意念上進行探索與呈現(xiàn)。

1965年，他將一把椅子和一張把椅子放大到實物的照片，以及詞典中關于“椅子”詞條的說明文字復印件一同呈現(xiàn)出來，三者并置在一起展示，題為《一把和三把椅子》。這是概念藝術的典型作品，實物象征著某種客觀存在，照片象征著人的形象思維，文字象征著人的語言邏輯思維。

《一把和三把椅子》是科蘇斯最有名的作品之一，他透過三種不同的認識世界的方式，重新在觀者心中建構(gòu)對于這個世界的想象。然而，這是所謂的“真實”嗎？“真實”究竟存在于這當中的哪個部分呢？透過實體的椅子所認識的世界會比透過文字定義更“真實”嗎？這一切都是那么的耐人尋味。

透過這一系列作品，科蘇斯試圖引出柏拉圖對于“理形”的討論，作品與概念之間的復雜辯證不僅僅是哲學意念的傳達，其與觀者之間對話的豐富可能性也非常值得思索。

在他的眾多作品中，科蘇斯將探討的重心放在語言相關的概念上，他挪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以及維根斯坦的語言哲學。科蘇斯的作品進一步質(zhì)疑與探索著“藝術的本質(zhì)”。

科蘇斯認為：“若要衡量杜尚之后的藝術家的‘價值’，可以根據(jù)他們質(zhì)疑藝術本身到什么樣的地步來判定?！?

觀念的文字性

人們往往覺得概念藝術都虛無縹緲、捉摸不透，實則正應看看科蘇斯的作品，他用極其清晰的思維方式，最直接地呈現(xiàn)了他的觀念。這種單刀直入式的表達手法，是任何一位觀者都最為熟悉易懂，但卻不曾思考過的角度，這也是概念藝術的價值所在。

其中，他的由六幅特殊油畫組成的裝置藝術充滿了概念性意味。黑色畫布上一律是白色的文字，沒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和圖像。仔細閱讀畫作上的文字內(nèi)容，就會看到其實是紅、藍、黃等等人們司空見慣的色彩。

只不過，科蘇斯選擇的呈現(xiàn)方式有些特殊。他將詞典上對于這六種顏色的解釋直接挪到畫布上，比如，他對藍的“描繪”是一種介于綠色和紫色之間的顏色，看起來類似萬里無云的天空。在他的概念中，顏色也可以用來閱讀，并且更為精準。

科蘇斯否定了藝術沖擊力只能來自于視覺的效果，而是更加堅持概念上、思想上的啟迪與重新認知。他試圖通過藝術的方式建立人與世界的一種“非視覺”的全新關系，將自己對語言與藝術之間關系的探究，以裝置作品和出版物等形式展示出來。

科蘇斯否定了藝術沖擊力只能來自于視覺的效果，而是更加堅持概念上、思想上的啟迪與重新認知。他試圖通過藝術的方式建立人與世界的一種“非視覺”的全新關系，將自己對語言與藝術之間關系的探究，以裝置作品和出版物等形式展示出來。

實際上，無論哪種藝術創(chuàng)作或藝術欣賞，其中必然是有觀念存在的。但是概念藝術作為一個流派，在上世紀60年代首先在北美和英國才正式出現(xiàn)。當時，一批藝術家們強調(diào)“觀念”，在形象為先還是觀念為先的問題上，他們堅持應當是觀念為先。

比如，在科蘇斯的作品中，詞典里面的“椅子”要比一張真實的椅子或一張照片中的“椅子”更加真實、準確；文字表述的“色彩”也比想象中或眼前的色塊更接近于本質(zhì)。

觀念性實際一開始就是文字性的，后來擴大為社會觀念。在這種背景下，觀念藝術成為西方藝術的主導，也一直影響到今天。

哲學之后

20世紀末可以稱為是“哲學終結(jié)和藝術開始”的時代。嚴格地講，這指的是藝術作為一種趨向來說。杜尚之前的藝術還存在某種正經(jīng)的“藝術狀態(tài)”，并且藝術的作用在那時是十分明確的，因此后來也對藝術本身產(chǎn)生了極大地限制。所謂的“哲學終結(jié)與藝術開始”，實際上為概念藝術提供了更為清晰的理解途徑。

科蘇斯也曾在1969年發(fā)表的文章中，將概念藝術定義為“哲學之后的藝術”。

他在文中寫道：“所謂現(xiàn)代藝術似乎都是關于形態(tài)的，當杜尚的‘現(xiàn)成品’出現(xiàn)，藝術的焦點就從形式轉(zhuǎn)變到說明的內(nèi)容上。這意味著藝術的本質(zhì)，從形態(tài)問題轉(zhuǎn)變?yōu)楣δ軉栴}。這個轉(zhuǎn)變，從‘外表’到‘觀念’，就是當代藝術的開始，也是概念藝術的開始?？鋸埖貋碚f，自杜尚之后，所有的藝術形態(tài)都是觀念的，因為藝術從此只在觀念上存在?！?

科蘇斯在此提到的重要人物——杜尚，是現(xiàn)當代藝術怎么也繞不開的人物，杜尚的“現(xiàn)成品”也一直被認為是概念藝術最早期的作品。而杜尚的藝術思想也自然成為了概念藝術的源頭，他強調(diào)藝術的價值在于創(chuàng)意，而不是最終所展現(xiàn)出的物品是否具有美感。

除此之外，還有許多藝術家發(fā)表過對于“觀念”或“概念”的言論。著名藝術家索爾·勒維特（Sol Le Witt）曾說過：“觀念成了制造藝術的機器。”凡·賴特（Van Wright） 曾說：“觀念研究的對象是特定詞句和表達方法的意義，而不是我們在使用這些詞句和表達方法時，所談論的事物和事情狀態(tài)本身。”唐納德·賈德（Donald Judd）也曾說：“對繪畫的次要地位進行的主要評價就是，藝術中的進步并不總是形式的進步?！?

換句話說，適合杜尚作品的那些東西，也同樣適用于他之后的大多數(shù)藝術。例如，立體主義的價值，也是它在藝術領域中的思想，而不是在某一幅畫中看到的視覺內(nèi)容，更不會是某種色彩或造型的處理。因為這些色彩或造型是藝術的“語言” ，而不是觀念意義上藝術的含義。

好比說，今天為何要展出塞尚和梵·高作畫時所用的調(diào)色板？正是因為對于今天來說，過往的作品本身不過是一些歷史古董，而真正就藝術自身而言，梵·高的某些畫作也許還不及他使用過的調(diào)色板有價值。因為在這些物件里，我們能夠吸收的是藝術家當時的思維與觀念，這也正是科蘇斯作品的深刻之處。

這樣說來，概念藝術也就不應再是我們難以介入的東西了，同樣，應當重整思維去觀看如今的藝術。視覺性、形式、媒材等等就如同眼前的“相”，容易吸引觀者的注意，但若不探討作品在“概念”與“觀念”上的深度，那么藝術將逐漸淪為某種看似美好的審美游戲。